银归

字正腔圆

无疾而终

一篇短佛丐,在其他软件上发过,稍微整改了存存

小男孩儿真是又别扭又可爱,给他点温软甜头就迫不及待想见你第二面了

  1

  故事始于某不值一提的炎夏午后。

  小叫花睁眼,日光刺目因而直冒泪,贴着石板的皮肤被烫得泛红。若不是饿了,他并不愿醒来——哪怕这块石头正对太阳,烫得他不安生,惰性却扎根土壤。

  一双翻江倒海的手在墙瓦灵跃也运用自如,他专捡隐蔽深巷的人家去,欲偷得个一节苞米两根黄瓜之类。 

  小巷道迎面来了个违和的身影,大热天穿得严实还戴斗笠。小叫花趴着瓦檐,歪了脑袋对那斗笠下的真面目望眼欲穿,同时伺机抢走那人碗里的两个馒头。

  硬底靴磕在石道上的声音逼近,他心跳也渐快。抢外乡人还是头次,不知下头这家伙身手如何,不过看他吃的馒头还是同别人讨的,想必没什么本事……他在心底从天南盘算到地北,那人已经从眼下最佳入手点走过去了。

  “喂!……”

  别走啊,我还没抢你的馒头呢。他后半句话咽进肚子,因为这会儿人已循声回头。虽是懊悔万分,下手却没有犹豫,两三步窜去又三两跃跳回。馒头有些烫手,他一手一抛接,模样得意。

  斗笠下的脑袋总算舍得抬起,往这投来视线,他认出那是个和尚,一点儿头发都没有。小叫花想,也不知道和尚是怎么骂人的。于是表情动作更加卑鄙无耻起来,一蹦一跳将瓦片踏得哗啦作响,嘴里一并发出诸如“略略略”这般幼稚的挑衅。这些对同门师兄妹们屡试不爽。

  和尚开口了,却不如他意。

  和尚说:“两个够吗?”

  能听得出,他的声音低燥,和太阳一样燥。一定是缺水吧。小叫花莫名也觉得口渴,一吞唾沫,手挪到了腰间酒葫芦的系绳上。

  再逐字理解话语中的涵义。两个,够吗?

  够,够了......

  他在心底窝囊的答着,全然没有掠夺者的优越感,像被施舍了,脸上的用来激怒人的表情僵硬又倔强。最后从墙头落下两个东西。酒葫芦滚进了那头巷里,他溜到了这头,贴着墙面蹲坐下。

  这些个光头们是不是只喝水不喝酒的。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,为自己愚蠢的好意感到羞耻,满脸通红。

  

  2

  他在扬州街头又逗留了几日,却没有遇到那位大师。两个馒头的钱,装在钱袋攥在手心又兜进裤袋,一层层护着。

  小叫花素来贪吃,所以寻人都避开了那些个客栈酒楼,见着面饼包子铺也只草草看一眼,继而撒腿跑开。他碾着扬州石板路的缝线一点点寻,走遍大街小巷。 

  独独避开初遇的巷子,唯恐见着自己的酒葫芦躺地上生灰,好意并未被人理睬。若是那样,这小家伙满怀说不清道不明,只一味想亲近的心思,便得被碰成齑粉。
    

  3

  “你这小魔头,不是向来抢了不兴还的吗?”师兄赐的爆栗绽在脑门,虽被训好一会儿了,却仍觉隐隐作痛。子君抿唇鼓着小脸,鼻酸眼热,却一声不吭。

  “哟呵,长进了,平时说你一句不得回十句的么?”

  他不甚友好瞪着一脸玩味之人,静待眼底湿意散去,向师兄一伸手,声音哑颤:“少废话,给不给一句话。”

  这哭腔可是少见,师兄神色几分惊异,二话没说掏出钱袋,一把抓去大半铜板揣兜里,拢了松紧绳,又不放心打了个死结才递给子君,而后挥挥手一幅不愿多看的模样。

  自此,兜着钱,如拥万贯,事事小心,生怕丢了被盗了。平素小偷小摸不少做,如今竟生出虎落平阳的苦楚。许是扬州街角旮旯不比君山暖和柔软,睡几夜,子君腿臂上多数块青紫瘀痕。
   
   又逢雨夜,子君急于觅避处,路湿泥滑,未两步噗声倒地,一脸泥泞。可闻楼上酒客指指点点窃窃私语,撑起身正欲逃离,却听身后一句“子君”,在淅沥沥雨里,喊得如隔山海。可小东西又怎么知道山海隔了到底多远,他只知道扬州和君山只隔着一条船的事儿罢,自己和这和尚只隔着两三天未见的日子。

  回头,执伞人已至身侧,他道:“小施主,你那日落的东西。”

  哈,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他是绞尽脑汁又是极顺口的在心里寻了这么句话来形容眼下场景。

  子君知道他近了,却不及抬眸细看人一眼,忙拿出半湿钱袋,庆幸夜色温和,掩去上头虫爬针脚。他一手拿回刻了自个儿名的酒葫芦,一手强硬塞去钱袋。

  那葫芦入手,便知酒的分量不少半分。

  地上水洼涟漪四起,会有谁知道某几弯是泪珠激起的。又会有鬼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委屈。子君心还因着大师的到来怦怦不止,这会儿却是万般悲切了。悲这几日受的委屈,切自己难道明了的心悸。

  你姓甚名谁,打哪来,走哪去,你是妖怪吗,为什么我见着你脸红脖子烫的。

  子君气自己,何必在意这么个和尚呢。

  “伞,你拿着罢,这钱袋也......”

  “我不要!”拍开人手,使着打木桩的力道,伞翻于地,轱辘几转停下。

  他憋忍着跑开半条街才开始嚎啕大哭,却不知这哭声响彻了半条街。誓要喊得比和尚那声“子君”更叫人心难安,声嘶力竭的接了一嘴的雨水,咂巴两口还混着泪的咸,却始终没唤来子君想见的人。

  
   4

  第二天,子君邋邋遢遢回君山,他在扬州街头半夜嚎哭的事儿已经传了半个山头。也不知道是哪个在酒楼喝酒的同门认出的他,回来就到处戏言笑传。子君把沿路上笑他的那些个大的小的都骂了个遍,小的被骂了,有不服气的,便三两撕打成一团,大人则围观起哄。

  他们只会看笑话罢。十二岁小孩儿心底里,苦恼愤恨委屈这些复杂的感情中生了些恨来。他耍起赖来,抄着打狗棒把其他小孩给打跑了,在起伏唏嘘中离开。

  “师兄。”子君对着房门大开的茅屋,不大不小的喊了句。

  “这儿呢。”

  子君闻声抬头看了看屋顶,一跃落上,他师兄正悠闲晒太阳喝酒。他不客气的一跨,躺到师兄身上,压得他那半醉的师兄连咳几句。
  
   “哟,酒葫芦找回来了?”

  小孩儿本来舒舒服服躺着,被这么一句话戳着伤口,一咬唇眼看眼泪又涌了出来。他立马翻身改趴着,脸埋人胸口,没一会儿就湿了大片。

  “最近怎么变得爱哭了,被欺负了?”

  “嗯....”

  “谁啊,我去揍他。”

  “不认识,一个和尚。”

  “长什么样记得么。”

  “不记得,没细看过他正脸。”

  师兄“啪”的给子君的小屁股来了一巴掌,并轻骂他句没出息。

  5

  如此,子君的初恋,无疾而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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